“我是小四为了个又穷又渣的谢顶男争风吃醋不亦乐乎。”
当然,夏天可以把这当作一段露水情,可是她又不愿意再换一辆车拼。最要紧的是,35岁的夏天,需要一个男人。
夏天拼男人的车上下班,已经有两个月了。这期间,男人的老婆坐过一次车,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,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,尴尬了一车的气氛。
男人正在和老婆闹离婚,他们有一个五岁的儿子。那之后,夏天看着男人的手在档位之间灵活有力地变换,忍不住想,他们闹离婚的日子里,会不会再碰彼此的身体?
于是,夏天开始幻想,男人的手抚过她的肌肤会有怎样的触感?她仔细地观察过他的手,不大却厚实多肉,它们老实巴交地在档位和方向盘之间徘徊,既规矩又油滑。
那是一个下雨天,男人一个急刹车,躲过前面的大客车,夏天顺势倒向男人那侧,她的柔软饱满撞上了男人的手臂。夏天没有收回身体,男人迟疑了一下,尔后迅速挂上五档,转了方向盘,向城郊的小路驶去。
夏天得知自己是小四的身份,完全是因为她那泛滥的好奇心。本来她已经把男人定义为床伴,可是她又忍不住对男人的婚姻好奇。
一个并不曲折的故事,夏天听完之后却深深地含了一口气,发泄不出来也咽不下去。男人的老婆发现了他的小三,闹着离婚。闹了有一年,两个人分居却未分房,因为两个人的财产只有一套还在还贷的房子。
有些事就是这样,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,就非得把人逼入一个必须做出选择的绝境。夏天没办法糊涂下去,她只能承认自己趟进了浑水,只能面对小四的身份。可是,究竟要怎么面对呢?
本来也很容易解决,撤了就是了。可夏天又贪恋男人的身体,男人每一次都能带着夏天飞入云朵又潜进海洋。
辗转了几夜,夏天终于有了决定。促使她下定决心的,是一幅很久以前的插画。夏天整理书柜的时候,看到了多年前的习作。画作中面容精致的女子,着紫衫穿黄裙。那时她刚学色彩,尝试各种大胆的配色,黄和紫是她当时痴迷的颜色。现在看来,黄配紫,就只有“恶心死”。
夏天打算最后一次坐男人的车下班,她准备好了一周的车钱。在这之前她想象过了,她要微笑着,并且得体大方地跟他说bye—bye。好聚好散,是一种美德。
下班高峰毫无意外地出现在三环高架上,堵车也有点堵心。夏天搓着手指,琢磨着怎么开口说第一句。
男人却先开了口,他的单眼皮在璀璨的路灯中闪烁着为难和尴尬。他说:夏天,对不起。然后把头埋了下去:我已经辜负了妻子,我不想再辜负她。
男人不太茂密的头发,暴露在城市的霓虹之下。城市傍晚的灯火太美了,它们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温暖的光,这些光影在插画师夏天的眼里,是那么地有韵味。
夏天的心,忽然疼了一下。28岁以前的夏天习惯拒绝别人,28岁以后的夏天习惯被人拒绝,只是从来没有一次,一个男人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拒绝她。
在男人拒绝夏天的时候,她突然对男人心生疼惜。许久之后,夏天回想起那个傍晚,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让她动了心,是男人那份所谓的担当?还是因为那天的霓虹太美?
本来想逃的夏天决定留下来,她留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——掠夺。夏天对男人心生情愫的同时,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小三,膨胀起巨大的敌意和醋意。
夏天当然不会让男人看出她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,她只是平静地说:我懂,至少我们还是朋友。
男人面对夏天的时候,也不再拘谨,他和她说了很多关于小三——娟儿的故事,每一次都幸福洋溢。夏天真的想知道,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?或许她很迷人吧,否则怎么能够令男人在探索了自己的身体之后,却要为她保有忠贞。
但夏天的侵略却没有停止,她像只机敏的警犬,搜集着关于娟儿的一切。她相信,知己知彼,方能百战不殆。
夏天发现了很多琐碎,有时是一张沾着艳丽唇膏的纸巾,有时是一根染成黄色的卷发,还有一次她竟然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发现了一点血红。
那一抹小指甲大小的经血没有逃得过夏天锐利的眼,于是她可以断定,娟儿是一个粗心而马虎的女人。
通常,这样的女人要么愚蠢,要么单纯,她们只要看到表象就会以为自己了解全部,并且这样的女人还很固执。只要愚蠢,只要固执,就足够了。
夏天主动请缨教男孩画画,男人和男孩都异常欣喜。男孩很淘气,有几次把颜料打翻到了夏天昂贵的裙摆上。男人一脸歉疚,呵斥着男孩。夏天却风轻云淡,把哭泣的孩子抱在怀里安慰。
女人的心机全部静水流深。夏天的记性开始不好起来,她总是会把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落在车上,一个钥匙扣、一枚耳钉、一盒眼影……如她所料,娟儿沉不住气了。
怨妇的毒胜过砒霜,男人越发地憔悴下去。夏天猜想,娟儿看到那些属于女人的用品,一定倍感委屈,于是醋意大发、数落男人的花心。
夏天猜得不错,因为男人终于不堪折磨,在上下班的路上开始向夏天抱怨娟儿的种种。夏天依旧淡定从容,温润如水,男人在她沉默的倾听或者贴心的安慰中,渐渐平复了焦虑和急躁。
异性间的倾诉,是危险的游戏。当一个人的心完全向另一个人敞开时,信任、依赖和情愫就会交替疯长。
或许是因为等待得太久,或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嗅到了暗藏的危险,娟儿开始逼婚了。娟儿的底限很清晰:要男人离婚,要房子,或者卖掉房子,房钱与男人的老婆平分。
男人几乎崩溃,夏天的安慰也显得苍白而无力。一套90平的房子,价值已超过百万,若卖掉平分财产,男人再买不起另外一套哪怕更小一点的居室,若不卖掉,离婚后他和娟儿将无落脚之地。
当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,酒能让人暂时地忘掉一切。在小酒馆里,男人醉了,醉得很厉害,胡乱地说话,然后抱着夏天痛哭流涕……
男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,目光所及一片纯白。这是夏天的家,男人看到窗边的夏天,竟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。衣裤都在,整齐完好,男人悄悄地舒了一口气。
夏天带男人在不大的房子里转,家具、厨房、电器,夏天耐心地解释着每一样物件,男人显得很困惑。最后夏天说,如果你愿意,这里就属于你和我,还有那个可爱的男孩。
男人停了下来,宿醉令他的眼袋格外地大,在这双浮肿惊诧眼睛的注视下,夏天局促起来。她嗫嚅慌乱地表白:我是真心喜欢你,喜欢你的孩子……男人的拥抱打断了夏天,夏天僵了一下,然后软软地贴在男人的怀里。
夏天不明白,她送人、送房子,倒贴至如此地步,男人为什么还要再想一想?难道自己线
男人离开了她的纯白小房之后,夏天压抑在心底的火气越烧越旺。她倒要看看,究竟娟儿是个怎样的女人,让她赢得如此艰难。
夏天跟踪了男人。男人回了家,半个小时后再出来,换了干净的衬衫,接着向市中心驶去,最后他竟然在她上班的那栋摩天写字楼前停了下来。
夏天的心里一阵欣喜,就在她要冲过去的时候,写字楼里走出来一个女人,然后男人快步迎了上去。男人挡住了夏天的视线,她看不清女人的样子。她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略微地弯着,诉说着讨好和谄媚。
忽然,女人使劲地推了男人几下,他们错开身,夏天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——竟然是写字楼里的保洁员。夏天的脑中立刻炸开了一个响雷,是了,平时她们叫那个保洁员娟姐。
娟姐是个怎样的女人,嗓门很大,腰身粗壮,卷曲的头发常年蓬乱地飞舞,泼辣得仿佛随时准备骂街。
看到娟姐的那一瞬间,夏天像泄气的皮球,立刻失去了所有攻城略地的欲望。棋逢对手,才是战役的最高境界。娟姐令夏天的心计和掠夺,只留下一地凄凉。
什么都能换,只有房子换不了。无数次她在房子里思量那一段由拼车而引发的“爱情故事:,不由得又哭又笑,自言自语:”我。夏天,35岁,未婚,干过一件很恶心的事,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女人。“
有时候,女人会因为和另一个女人较劲而爱上一个男人,但总归,还是棋逢对手的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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